《蘇武令·塞上風高》鑒賞

南宋高宗初立,迫於軍民抗金情緒高漲,起用著名的抗戰派李綱為相,似乎要有所作為,但他內心畏敵,隻圖苟安,並無抗金決心。不久,李綱就被投降派排擠罷相。這首詞大概是李綱罷相後寫的。

上片寫對二帝的懷念和報國無成的憂愁。“塞上風高,漁陽秋早。”因北國秋來,作者對囚居北國的宋徽宗、宋欽宗倍加懷念。漁陽本唐時薊州,此處泛指北地。他所惆悵的是“翠華音杏”。自從二帝北行後,至今“翠華一去寂無蹤”。(鹿虔扆《臨江仙》)翠華,本是帝王儀仗中以翠鳥羽為飾的旗幟,此處代指皇帝。“驛使空馳,征鴻歸盡,不寄雙龍消耗”。雙龍,指徽宗和欽宗。不論“驛使”,還是“征鴻”,都沒有帶來任何關於二帝的消息。這說明一位忠於君國的忠臣對北宋被金人滅亡這一慘痛的曆史事件是刻骨銘心的。“念白衣、金殿除恩;歸黃閣,未成圖報”。白衣,沒有官職的平民;除恩,指授官;黃閣,漢代丞相聽事的門稱黃閣,借指宰相。高宗起用李綱為相,李綱向高宗建議:“外禦強敵,內銷盜賊,修軍政,變士風,裕邦財,寬民力,改弊法,省冗官,……政事已修,然後可以問罪金人……使朝廷永無北顧之憂。”(《宋史·李綱傳》)由於高宗外受金兵強大壓力,內受投降派的慫恿,無力振作,決心南逃。李綱被罷官,他想到自己出身平民,深沐皇恩,“未成圖報”,實在是無由圖報,情有可原,隻留下滿懷遺憾,一腔悲憤。

下片由上片的“未成圖報”過渡,繼續抒發自己救國救民,抗敵雪恥的宏偉誌願。首先作者深有感慨地說,誰相信他有一片獻給主上的耿耿丹心呢!朝政多變,情況複雜,和戰不定,忠奸不辨,使他感傷。空歎自己“未作救民方召”。方,指方叔,周宣王時,曾平定荊蠻反叛;召,指召虎,即召穆公,召公之後。周宣王時,淮夷不服,召虎奉命討平之。方、召都為周宣王時中興功臣。李綱雖想效法方、召建立中興之業,無奈高宗非中興之主,不能信任他,他雖欲救國救民,不可得也。雖為自責之辭,亦不免含有對朝廷怨懟之意,隻是怨而不怒而已。“調鼎為霖,登壇作將,燕然即須平掃。”“調鼎為霖”出自《尚書·說命》。商王武丁舉傅說於版築之間,任他為相,將他治國的才能和作用比作鼎中調味。《韓詩外傳》:“伊尹負鼎俎調五味而為相。”後來因以調鼎比喻宰相治理天下。武丁又說:“若歲大旱,用汝(傅說)作霖雨。”李綱感到古代賢君對宰相如此倚重,對比自己雖曾一度為相,僅月餘即被罷免。他認為個人的進退出處,無足輕重。而一念及天下安危,國家存亡,則憤懣之情,溢於言表。就他的文韜武略而言,如果登壇作將、領兵出征,他可以橫掃燕然。“燕然”,即今蒙古人民共和國境內之杭愛山。此處泛指金國境內土地。李綱感到自己雖有出將入相之才,卻無用武之地。如果讓他繼續為相、為將,他將領十萬精兵,橫行沙漠,“奉迎天表”。李綱不是誇口,他的將才是傑出的。據《大金國誌》載:靖康元年,“斡離不圍宋京師,宋李綱督將士拒之。又攻陳橋、封邱、衛州門,綱登城督戰,殺數千人,乃退”。在被敵人包圍的被動情況下,李綱尚能建立如此戰功,如果真能讓他“擁精兵十萬”,則“橫行沙漠”並非不可能。可惜他生不遇明君,又遭奸臣排擠,致使英雄無用武之地,他的壯誌隻能是夢想而已。“天表”是對帝王儀容的尊稱,也可代表帝王。這裏是指徽宗和欽宗,在封建社會,皇帝是國家元首,代表國家。皇帝被敵人俘虜,這是國家的奇恥大辱。迎歸二帝,雖不可能重新君臨天下,但這是報國仇、雪國恥,這也是包括李綱在內的南宋許多愛國誌士的奮鬥目標,李綱雖屢遭挫折,但愈挫愈奮,從不灰心,始終雄心勃勃,力圖“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其愛國激情,百世之後讀之,仍令人心激蕩不已。

這首詞雖也談到“救民”,但從字麵看,貫徹始終的是欲報君恩的思想。似乎隻限於忠君。但在封建社會,忠君與愛國有時很難截然分開,君主是國家的象征,君主被俘,實際上標誌著國家的滅亡。二帝被俘,就標誌著北宋的滅亡。而要“奉迎天表”,就必須“橫行沙漠”,打敗金兵,收複失地。詞中的忠君實際上也具有深刻的愛國主義思想。

原文《蘇武令·塞上風高》

[宋代] 李綱

塞上風高,漁陽秋早。惆悵翠華音杳。驛使空馳,征鴻歸盡,不寄雙龍消耗。念白衣、金殿除恩,歸黃閣、未成圖報。
誰信我、致主丹衷,傷時多故,未作救民方召。調鼎為霖,登壇作將,燕然即須平掃。擁精兵十萬,橫行沙漠,奉迎天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