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漏院記》是王禹偁為世人傳誦的政論性篇章之一。從題目類型上,這屬於“廳壁記”,實際卻是一篇充滿政治色彩的“宰相論”,以宰相待漏之時的不同思想狀態,將宰相分為賢相、奸相、庸相三個類型,褒貶之意非常鮮明,反映了他對現實政治的憂慮、批判與幻想。
文章開篇探究天道的運行規律、聖王的政治模式,以“四時之吏,五行之佐,宣其氣”、“三公論道,六卿分職,張其教”,對儒家理想中“垂拱而天下治”(《尚書·武成》)的治道原因進行解釋,借以導出宰臣勤於政務的重要性與必要性,從而自然轉到具有“示勤政”之意的待漏院,“勤政”則是文章的立意所在。
第二段先描述宰臣上朝時的整肅莊嚴場麵,繼而以“待漏之際,相君其有思乎”這個設問作為過渡,圍繞待漏之時宰相們的所思所慮所追求,將這批人分為賢才、奸才和庸才三個類型,勾畫各自的麵孔與靈魂。宰相總理全國政治、經濟、軍事、人事、司法等方方麵麵的事務,位高權重,能夠直接左右皇帝的意誌,從而對整個國家造成影響,亦即“一國之政,萬人之命,懸於宰相”。而如何保證相權的正當實施呢?作者把它歸結為宰相心中的一念之差:“思”為公則賢,“思”為私則奸;賢者“憂心忡忡”於安黎民、撫四夷、息兵革、辟荒田、薦賢才、斥佞臣、禳災眚、措五刑,奸者“私心慆慆”於複私仇、報舊恩、斂財富、陟同黨、斥異己、巧言諂容取悅君王;賢者居高官食厚祿而無愧,奸者不保於自身。這兩種人在思想上針鋒相對,對權力與責任的理解和運用亦截然不同,他們也會最終得到相應的獎懲。作者用對比手法分別刻畫二者的內心世界、表現其對帝王乃至國家政事的不同影響,以及各自的結局,使得賢相與奸相勢同水火的狀態更為鮮明地呈現在讀者眼前。至於庸才,則隻以寥寥幾筆為之勾勒臉譜,說他們既無過不必挨罵,又無功不受讚譽,成天隨大流,屍位素餐、濫竽充數、明哲保身而已。
王禹偁是北宋倡導詩文革新的第一人,主張行文要明白曉暢,自然平易。《待漏院記》不僅在結構上具有對稱美,語言成就更為突出:以四字句為基本句式,明快平易而琅琅上口;某些段落靈活押韻並自由換韻,充滿節奏美、韻律美;以“之”字收尾的一係列句式,既整齊勻稱,又有紆徐之致。五十多年後,慶曆新政中失敗被貶的範仲淹寫下《嶽陽樓記》,其中“先憂後樂”的警句固然與此文之中“夙興夜寐,以事一人”的精神息息相通,其構思、布局乃至句式,都可看到《待漏院記》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