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伶傳》賞析

1639年(崇禎十二年),侯方域遊曆南方,後來居留南京,參加複社,與魏黨餘孽阮大鉞進行過鬥爭。這篇人物小傳,是他寓居南京時寫就。

這篇文章講述了馬伶努力提升自己的表演能力的故事。作者通過張揚馬伶其人其事,並將矛頭指向顧秉謙,旁敲側擊,來譏諷阮大鉞。

這篇人物傳記把筆墨集中在結果截然相反的兩場演出對壘上。第一次馬伶對壘中失敗,負氣出走,到實際生活中去學習,三年後技藝大進,在第二次競賽中獲得成功。作者通過記敘馬伶這一件事,顯示了馬伶好勝、自強的性格特征。

文中講述了馬伶為提高自己的表演藝術,不斷刻苦學習、努力探索的故事。馬伶作為一位有名的演員,在經曆一次演出失敗之後,他並沒有氣餒,而是勵誌奮發,遠走幾千裏,不惜為人奴仆去深入生活,觀察人物的言行舉止、體驗人物的思想感情,終於塑造出了深受觀眾讚賞的舞台形象。這個故事表明,藝術是現實生活的反映,藝術家要想獲得成功就必須深入生活,不斷地進行學習和探索,閉門造車是不能取得高度成就的。文章選材集中,簡繁得當,先敘兩次會演,馬伶始敗終勝,後借馬伶伶同敘其緣由,頗有章法。

原文《馬伶傳》

[清代] 馬伶傳

馬伶者,金陵梨園部也。金陵為明之留都,社稷百官皆在,而又當太平盛時,人易為樂。其士女之問桃葉渡、遊雨花台者,趾相錯也。梨園以技鳴者,無慮數十輩,而其最著者二:曰興化部,曰華林部。

一日,新安賈合兩部為大會,遍征金陵之貴客文人,與夫妖姬靜女,莫不畢集。列興化於東肆,華林於西肆,兩肆皆奏《鳴鳳》,所謂椒山先生者。迨半奏,引商刻羽,抗墜疾徐,並稱善也。當兩相國論河套,而西肆之為嚴嵩相國者曰李伶,東肆則馬伶。坐客乃西顧而歎,或大呼命酒,或移座更近之,首不複東。未幾更進,則東肆不複能終曲。詢其故,蓋馬伶恥出李伶下,已易衣遁矣。馬伶者,金陵之善歌者也。既去,而興化部又不肯輒以易之,乃竟輟其技不奏,而華林部獨著。

去後且三年而馬伶歸,遍告其故侶,請於新安賈曰:“今日幸為開宴,招前日賓客,願與華林部更奏《鳴鳳》,奉一日歡。”既奏,已而論河套,馬伶複為嚴嵩相國以出,李伶忽失聲,匍匐前稱弟子。興化部是日遂淩出華林部遠甚。其夜,華林部過馬伶:“子,天下之善技也,然無以易李伶。李伶之為嚴相國至矣,子又安從授之而掩其上哉?”馬伶曰:“固然,天下無以易李伶;李伶即又不肯授我。我聞今相國昆山顧秉謙者,嚴相國儔也。我走京師,求為其門卒三年,日侍昆山相國於朝房,察其舉止,聆其語言,久乃得之。此吾之所為師也。”華林部相與羅拜而去。

馬伶,名錦,字雲將,其先西域人,當時猶稱馬回回雲。

侯方域曰:異哉,馬伶之自得師也。夫其以李伶為絕技,無所幹求,乃走事昆山,見昆山猶之見分宜也;以分宜教分宜,安得不工哉?(嗚乎!恥其技之不若,而去數千裏為卒三年,倘三年猶不得,即猶不歸耳。其誌如此,技之工又須問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