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香子·寓意》賞析

從詞題“寓意”來看,這是篇首自我嘲弄、自我哀怨、自我比況並自我排遣的作品。而在自我排解中,似乎還表現出一種自信、自豪,並頗帶一點傲骨的韻致。“三人承明。四至九卿。問書生、何辱何榮”?蘇軾一生至此已三次進人朝廷作皇帝的近侍之官了。宋哲宗元祐元年(1086年)自登州太守以禮部郎中召回注京,遷中書舍人、任翰林學士知製浩兼侍讀;宋哲宗元祐六年(1091年)在杭州太守任時,又被改翰林學士承旨召還,除兼侍讀;宋哲宗元祐七年(1092年)八月,又以兵部尚書兼差充南郊鹵簿使自揚州召還,導駕景靈宮,遷端明殿學士兼翰林侍讀學士,守禮部尚書。所以稱“三人承明”。至宋哲宗元祐八年(1093年)八月,蘇軾方以端明殿學士兼翰林侍讀學士出知定州。以上四次入朝出朝的這些官職,皆屬“九卿”之位,故又可稱為“四至九卿”。做了這麽大的官,又頻頻出人朝廷,試問“書生”(蘇軾自指),你有什麽屈辱之處?又有什麽榮耀和美名?真是自問得有理,也自問得無愧。如今,蘇軾又忽被落兩“學士”職貶知英州,一切都落得幹幹淨淨,這究竟是為了什麽?“金張七葉,紈綺貂纓。無汗馬事,不獻賦,不明經。”蘇軾經過剖心自思,終於找到了個中秘密:朝中那些“親近寵貴,比於外戚”的金、張之氏,他們能夠世世代代身服綺儒紈袴,冠戴貂尾纓飾,還不是由於他們會“篤敬寤主”、幹些拍馬逢迎的勾當嗎?而自己呢?相較之下,卻是“拙於謀身,銳於報國”,“賦性剛拙,議論不隨”,“直須談笑於死生之際”,“禍福得喪付與造物”;而自己在武事上又沒有什麽汗馬功勞、不會寫些歌功頌德的辭賦獻給皇帝,也不會用儒家經書去走送官的捷徑。那真是活該如此,自作自受。這種自責自譴,如果說是自謙自卑,還不如說是蘇軾剛強正直、嫉惡怨憤的品性表現。

下片寫自己的退隱誌向。要像漢代蜀人嚴君平那樣,在成都開個問卦店鋪,自甘寂寞;或者像西漢末年的隱士鄭子真那樣“宕穀躬耕”,即使有炙手可熱的權貴逼他出山,也決不屈從。詞末蘇軾倍發感慨:“寒灰炙手,人重人輕”,世間充滿了令人沮喪的貧富貴賤的罪惡差別,應該像《鶴歎》寓言詩中的那隻孤傲仙鶴一樣:“投以餅餌視若無,戛然長鳴乃下趨!”決然拋卻塵世,去做一個“除竺幹學,得無念,得無名”的真正自我解放、無所牽掛、心中空寂無塵的人。

全詞豪氣貫注,瘦硬雋拔,字鍛句諫,逆挽頓挫,對比鮮明,波瀾壯闊。前後呼應,結構嚴謹。

參考資料:
1、朱靖華、饒學剛、王文龍、饒曉明.曆代名家詞新釋輯評叢書蘇軾詞新釋輯評.北京:中國書店出版社,2007年1月:1170-1175

原文《行香子·寓意》

[宋代] 蘇軾

三入承明。四至九卿。問書生、何辱何榮。金張七葉,紈綺貂纓。無汗馬事,不獻賦,不明經。
成都卜肆。寂寞君平。鄭子真、岩穀躬耕。寒灰炙手,人重人輕。除竺幹學,得無念,得無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