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有杕之杜,有睆其實”兩句即以“興”起首,是《詩經》中常用的手法之一。這以“興”起的兩句與後邊的內容有著某種情緒的關聯:孤立的赤棠,象征著夫妻分處,彼此孤零;但孤立的赤棠尚能結出圓滾滾的果實,而分離的夫妻卻不能盡其天性,故不能不睹物而興感!
第三句以下,則賦敘其事:“由於王家之事沒有止息,丈夫不能回家。我的孤獨時日還要延續下去。現在已是十月,一年又將過去,作為妻子的我,怎不因之而憂傷!”這四句是直敘心意,後一句則來一曲折,想像男方,現 在應該是有空閑了,可以騰出身來回家了。前三句是分離的憂傷,後一句是空想會聚的希望。前後相襯,反映其盼望團聚之殷切。
“遑”有解為“忙”的,那麽意義正好相反,征夫正在忙著,那麽還不可能回家,則體現出主人公某種程度的失望與懊喪。懷念親夫感情深沉則是相同的。
第二章與第一章結構相似,意義相近。前二句也是以“興”起。第二句的“其葉萋萋”,第五句的“卉木萋止”,如果以為時間與前章靠近,則可理解為杜葉尚未黃落,草色青青尚在,頗有“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唐無名氏《金縷衣》)的珍惜年華之意。可是現 在,王事沒有結束,丈夫難以歸來,眼看光陰虛度,青春浪擲,怎不悲傷!如果以為時間與前章離得稍遠。則可理解為一年已經過去,四季周始,春天又已來到,杜葉又現萋萋,草木又呈蔥翠,她自不免睹物興情,憂思不絕。這與“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之以樂景寫哀,同一手法。愁人眼中,哀景能興哀,樂景也能興哀!所以末句“征夫歸止”,並非一般的盼望,而是站在望夫石上問天的哀號:征夫啊,歸來罷!
第三章起改用賦體。開頭兩句寫登北山、采枸杞。鄭箋雲:“杞非常菜也,而升北山而采之,托有事以望君子。”孔穎達疏雲:“杞木本非食菜而升北山以采之者,是托有事以望汝也。”故此兩句並非遊離中心之句,而是深含懷親望夫之情。
五、六、七三句,全為揣想之辭。“檀車”是檀木製作的役車,或者說是以檀木為輪的車。《魏風·伐檀》篇“坎坎伐檀”“坎坎伐輻”“坎坎伐輪”諸句可以印證。戍役時間那麽久,想像所乘役車早已破舊,拉車的四馬也已疲困,再也不能繼續役作了。如以此為前提,則自然得出結論:征夫回家的日子不遠了。有人認為“幝幝”與“嘽嘽”同義,是車聲。這似乎聽到了征夫歸途中的車輪滾動的軋軋聲,疲憊四馬艱難奔跑的特特聲,它同樣反映出女方憂思勞瘁的情貌,不過想像中彼此的距離要比前說更近了。
第四章仍用賦體。第一句兩個“匪”,是為了音節的需要,實際作用一個就行,即“匪載來”(車子沒有載著你回來)。這是前章“檀車”三句的轉折,前章以為“還遠”,而實際則朝盼暮望就是不見載著你的車子到來。這四字與後來唐宋詞中的“過盡千帆皆不是”(溫庭筠《望江南·梳洗罷》)、“誤幾回天際識歸舟”(柳永《八聲甘州·對瀟瀟暮雨灑江天》)同一意境。第二句則是前三章傷、悲、憂的心情的發展,傷得悲得憂得成了大病!第三句“期逝不至”是承應第一句“匪載匪來”,第四句“而多為恤”是承應第二句“憂心孔疚”。這四句集中寫憂鬱、失望。而五、六、七三句又是一次轉折,在失望中又獲得一絲亮意:求卜問筮,卜筮結論一致,都說“近了”。這給失望枯幹的心靈注入一絲滋潤,“征夫邇止”,這是獲得片時的安慰,寄希望於明天。
對此詩主訴者是誰,說法頗不一致。《毛詩序》說:“杕杜,勞還役也。”這是說全詩是戍役者的口吻,是男思女。不論是女思男還是男思女,在詮釋時都會遇到一些麻煩。如說女思男,則一、二、三章的“我”就沒有男思女的解釋來得直接。如說男思女,則“女心傷止”“女心悲止”的“女”又較別扭;而三、四兩章以男方口吻去解釋,更難圓其說。變通的辦法是將寫男的方麵“繼我時日”“征夫遑止”等句作為女方的猜想,或者將寫女的方麵“女心傷止”“女心悲止”等句以及三、四兩章當作男方的猜想去理解以求前後統一。但兩者相較,似還以女思男較為通暢,而第三、四兩章傳統上亦從女思男角度去理解。
- 參考資料:
- 1、薑亮夫 等.先秦詩鑒賞辭典.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98:338-341